2013年10月9日星期三

31. 陽光小子。 29 + 1 (六次方) 。 潮性辨公室。俠盜張師奶。點點隔世情



陽光小子

紐西蒙這齣名劇,主要類型自然是以「喜鬧劇」,但另一方面,描寫藝人從光輝到暗淡的心路歴程,也很感人。再說,劇中刻劃出兩個終生拍檔的恩怨情仇,亦可作為欣賞這戲的重點。除了上面那些原素之外,今次看 King Sir 和何偉龍的演出,更使我對這戲有更深 (或可說時興的〝深層次〞) 的了解,就是它對喜劇這類型的肯定,歌頌,甚至平反。君不見, King Sir Willie對姪兒解釋為何能和 Al 這個他極度憎厭的「衰佬」合作四十三年的原因,King Sir以他精湛的演技,一字一字,擲地有聲的吐出來:因為他 (Al) 是最好,最好,最好的喜劇演員。(As an act, nobody could touch him. As a human being, nobody wanted to touch him)。言下之意自然是說找到這個舉世難逢的喜劇對手,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bc Magazine》近期一編洋洋兩大頁的特稿中,提到何偉龍如何强調喜劇比悲劇難演,何指出悲劇的氣氛和感染力可以用音樂強化,例如電影《龍的心》(洪金宝演成龍的弱智哥哥),戲到大約中場時蘇
 
回想六零年代尾,香港話劇演出,直可用「零星落索」形容,那時移民之前,看了一齣歷史劇《鑑湖女俠》,其中一個和秋瑾一同赴義的角色,精彩的演出另人難忘,就是當年回港發展的鍾景輝。可惜以後便錯過了二十多年欣賞King Sir演出的機會,亦一直念念不忘。直至九零年代中回流,在「演藝」一齣《長河之未》,赫然見到King Sir,喜出望外。跟着十多年有幸看過他不少舞台演出 (我絕少看電視劇集),其中最愛的是《風雨守衣箱》The dresser和《金池塘》On golden pond。而其他的也從未有過失望,《陽光小子》亦然。

紐西蒙的翻譯劇在港大受歡迎,The odd couple甚至有全男和全女兩個版本 (我看過的,最喜歡的是赫懇坊劇團的《非常天試》God’s favourite)。余俊峰《陽光小子》劇本譯得很好,深明紐西蒙的戲是不適合本地化,也不太需要本地化,因為它描寫的人性是普世的。而譯本中偶爾用上本地口語如〝保你大〞,亦傳神而恰當。鍾,何兩位的合拍無懈可擊:無論幽默,爆笑,唏噓,都充滿戲味。余俊峰這〝第三者〞角色的平恆作用拿揑得很好。這數年「團劇團」推出多齣不同類型的戲,看過的也有《一夜歌再續一夜情》,《聊齋新誌》,《Blogway Show》,《寢室物語》享受之餘,對「彩虹站的牛池灣」也再不陌生了!


29 + 1 (六次方)  

早些兒《我為貓狂》隨想中提到黃詠詩Time Out Hong Kong訪問中說:After watching a play by Pang (彭秀慧) you’d want to go on stage, console her, and give her a hug; whereas after seeing a show of mine, you’d feel like beating me up with a chair。其實彭秀慧也有她自己風格的諷剌幽默,一個月來一口氣看了三齣女子獨腳戲,本來可以再加比較,但是單從《29 +1》來看,卻有另外一個比較角度似乎更有趣味,這就是它的延續性。

去年在多倫多看了一齣加拿大經典名劇《Billy Bishop goes to war(請參看「舞台演出網誌」no. 25),男子獨腳戲,七零年代初演時男主Billy Bishop角跟林若君差不多,也是年約三十,這劇重演,重演,又重演,不經不覺,竟已三十年!創作者Eric Peterson亦已從「三字頭」〝進化〞到「花甲」,那麽Billy Bishop怎麼辨?找個年青演員?Peterson 自己繼續演下去?Nothing easier! 劇中人Billy Bishop也變了個六十三歲的人 (不是〝老人〞- 跟據最新醫學觀點,〝老〞始於六十五),劇中的情節,變成了以回憶和倒敘方式演繹出來,搞掂!

彭秀慧的《29+1》,大有潛質走這條路 (如果她有興趣的話)2010這個五年的里程碑,可能是開始演變的出發點。目前六次方的主體時空,仍然是用始創時的2005,劇後半部有一句台詞 (忘了是林若君還是黃天樂),大概是說我一九七五某月某日出生,很快便到三十了。觀眾聽在耳裏,對數字敏感的,可能會直覺的反應:怎麽不是三十五嗎?雖然可能立刻〝覺誤〞到劇中年份是2005,但這一分神,對劇力的感受可能已稍為削弱,雖然這些是鷄疍裏挑骨頭的小節,但如果有意〝三十年長征〞,也值得考慮。過,牽一髮動全身,張柏芝的《留給最愛的說話》,要不update Hot Cha 的《情愛現代事故?

看彭秀慧的戲,最〝密集〞的自然是她的「中英」年代,第一次彷彿是《小謫紅塵》的雪鴻/靜子二角,之後有順序有《元宵》的石蕙蘭,《點解手牽狗的阿琴,非常偵探Cynthia幸遇先生蔡的王蘭等。較偏鋒的則有和陳淑儀合作,「無人地帶」鄧樹榮的《日落前後的兩三種做愛方式》。《聖荷西謀殺案》自然不會錯過。至於已成為KPP品牌的獨腳戲,最先看的卻是《再見不再見》,這就是說29 +1》竟錯過了五大次!《月球下的人》亦錯過了,期待重演。

終於看到六次方的《29 +1》,自然高興,對這戲的讚,這五年來的傳頌的實在不少,大概已沒有什麼新意,不重複了。但有一點想提的,是《29 +1》跟去年另一齣精彩作品《五四新青年》(請參看「舞台演出網誌」no. 27) 相似的地方,就是當戲走到以為是predictable的後半部時,卻來一個轉折串連,把整個劇提升到一個新的層次。

不需科學化的統計,已知該場觀眾的demographical distribution大部份是2535的女性,看見她們對林若君和黃天樂分別回憶的兩段少女時代的情懷,認同的反應特別熱烈,心想身旁的老伴,不知到還有否一絲的共鳴的了漣漪


潮性辨公室

作為一個話劇熱愛者,錯過 70, 80零年代King Sir 把香港劇運發揚光大的黃金時代,有點兒遺憾。幸好The Best Is Yet To Come (永遠有一套戲未嘗),九十年代趕上另一段歴史性時刻,詹瑞文從出道至今天,經過和甄詠蓓「兩條老祡」致力經營的「劇場組合」,成功的跨媒體和彭浩翔合作的《買兇拍人》,藝術和商業之間踩鋼線的《男人之虎》,教學相長的PIP,以至平地一聲雷的捨棄政府支助而改公司化,我都有機會作一為個沈默的觀眾欣賞,觀察,實屬快事。

時日如飛,自看PIP的處女作《仲夏夜之夢》,一眨眼已是兩年,喜見Jim的得意門生已各自成一家 (Hatou的大可成為品牌的性低沈聲音,Tyson的百變形像,Kin的揮洒自如),但血液中亦同都流着詹瑞文基因,為他開展流派,可喜可賀。然而吸引我們看這劇的最主要原因,卻是挾技投師的韋羅 Rosa Maria Velasco。在《水中之書》觀後隨想中 (網誌 no.21),我提過「越來越覺得她是龔小玲戲路的最合適接班人」,香港話劇團是用優良的ensemble (早些時還有「首席演員」(principal actor) 這一個階級,後來也取消了),自然沒有「當家花旦」這回事,但某種角色,除了最重要的演技之外,對演員的身型,樣貌有一定的要求,(種不能找八兩金演范柳原?),例如陳白露,前年的《萬家之寶》 (網誌 no. 1),如果不是請得到絕對壓場的胡美儀來演這角色,那麼韋羅莎亦可勝任 (該作品中她演的是英語版《北京人》中的瑞貞)

《潮性辨公室 season 2》的開場,跟剛看過的《29 + 1 (六次方)》不約而同的用同一技巧,把觀眾的身份化成劇中一份子 (一是公司聯歡晚會裏的席上同事,一是護膚品展銷會上的推銷對像),讓他們極速投入,很聰明。整套劇的結構,用一星期五個工作天分別承載獨立的辨公室故事,但變化多端,「一」,「二」,「四」是sketch式的小片段,各有主題。「三」是電視variety show常用的流水式十秒鐘gag 的串連,壓軸的「五」卻是完整的肥皂笑劇。過場之間更有四場和《獨坐婚姻介紹所》異曲同弓的Interview獨腳戲,四位演員各展渾身解數,盡情發揮,好看煞人!縱觀全劇,盡是詹瑞文集天材,学習,經驗,觀察,融會貫通的成果。最難得的是幽默而不流於「硬搞笑」,而笑中亦有辛酸,如Gilbert 和女上師的無奈。全劇珠玉紛陳,難以盡錄,最喜歡的是韋羅莎演繹的少數族裔小人物,入木三分,笑中有淚,而最後的一點温情,看得人心暖暖的。

最能夠反映這場演成功的地方,是現今已成為指定動作的「售()後推銷環節」。記憶之中,從沒有見過如此熱烈反應。當然,觀眾席中的師兄弟有助推高氣氛,但這「售()後推銷」也實在做得出色,精彩,各演員盡展improvisation的天材,做了一場超值的演出。

俠盜張師奶

先談劇本,這齣意大利名劇,雖然頗有來頭,但比較其他外國如英美作品,終是較鮮為人知。谷歌一翻,找到幾個意大利文網頁,用谷歌的翻譯工具化成中文,讀來雖有點古怪,但不失有用資料。其中一則報導兩年前此劇在意大利演出說:「當它在1974年推出,是這個戲的故事顯得有點超現實的。現在,這個重演真的可以重複相同的過程發生在他的諷刺和怪誕的首次亮相?基本上,你重溫相同(甚至更為糟糕的)一個微妙的時刻,當價格上漲的能力在各個領域,特別是對歐元的到來。」(以上直錄自網頁,保持原汁原味)

今次看到搬上舞台的版本,開始時稍弱,一段交待劇情主線的戲,未能吸住觀眾,相比之下,四個月前看譯自Ray Cooney Funny Money《喜尾註》 (網誌 No. 29),同樣是以錯摸為主要喜劇元素,同樣要先交待主線,但開得有神采,不消數分鐘,觀眾已情緒高漲,笑聲滿堂。我想可能是意大利式幽默,不太容易翻譯和接受。「啊盧」演繹這齣劇其實也用了不少心思。例如利用遲到觀眾進場的場口讓林澤群同時出場,不但避免冷場冲淡觀眾情緒,反而借此把劇情帶到觀眾席上,很聰明。去年《敦煌,流沙,包》(網誌 No. 27) 中劉守正出場頗相似,但已沒《俠》劇來得那麼神來之筆。「啊盧」把這戲本地化做得不錯,如黎明金句,《喝彩》自謿,以至「樓上周伯個女秀娜」等,不勝枚舉,都來得自然。這戲〝熱身〞之後,喜劇氣氛不錯,但比起近來看過顛峯之作略遜 (如上述的《喜尾註》,或《陽光小子》,《潮性辨公室》等),但另一方面,它特有的社會民生問題的探討,值得回味 (尤其是林澤群和袁富華精彩的第一場對手戲)

「啊盧」第一炮請來「死佬」歐錦堂助陣,今次第二炮卻是「中英」reunion,五位主要演員中有三人在九五年共同参與演出《萬福一千年》:袁富華,林澤群,禤思敏。袁富華近年重反中英,經常出現,其中《校園芳草》的凌老師和《冰鮮校園》的校長,更是叫人難忘。林澤群剛剛連取兩獎,實致名歸,也不用多說。禤思敏是這十來年最活躍於不同劇團間的演員之一,我看過她的演出從「演藝」學師開始 (長河之未,彼岸,片片謊言夢裏尋),以至上述的「中英」,「春天制作」(五個相撲的少年),「演戲家族」(徘徊在纏綿時份,今夜芳華正茂),而至PIP前身的「劇場組合」(動物農莊攪攪震,無好死) 等等。今次她擔任「盧」第二炮的titular role,更能盡情發揮。鄭嘉俊似乎己是「啊盧」的注團演員,看過他的作品亦不少,場刊中都有提及。梁穎智的演出看過一次,是寒江釣雪中演小娟及其他角色。

不久之前RTHK報導第十九届舞台劇獎的節目中,另一位〝啊盧〞(盧偉力,亦剛巧是《萬福一千年》的導演),說了一個使人鼓舞的預言:本港話劇已到了一個大突破的邊緣,百老匯般的盛况指日可待。聽來似太樂觀,但絕不是you-know-who〝超英趕美〞的一派假大空胡言。PIP,「啊盧」,「糊塗」等已帶起潮流,HKRT和中英等仍作中流抵柱,其他各新舊劇團百花齊放,還有稍作轉型的獨腳戲 (尤其是女子) 亦大放異彩。不過舞台劇始終不是財金業見錢開眼的地方,靠的是一團火般的熱情 (“passion”這字,似乎還沒有絕對貼切的譯法),來自藝術工作者,來自觀眾。前者已不遺餘力。觀眾們,「起X」罷!

點點隔世情

劇場空間是我最喜歡的劇團之一,喜歡看翻譯劇是一個原因,劇團和演員的質素和水單亦很可靠,同時又因為翻譯劇選擇廣,時有驚喜,視野亦因而擴濶,《點點隔世情》便是最好的例子。歴年來看過的作品有:夢斷維港,義海雄風,十二怒漢,戀上你的歌,蛆,畢加索遇上愛因斯坦,畫布上的爸爸媽媽,老竇,哲拳太極,阿媽話,奇異訪客不起床的愛麗思。近數年夏天不在港,錯過了幾齣 (包括本劇),希望在重演中看到。
觀劇前偶爾在電台節目中聽到張可堅,岑偉宗,朱柏謙三位談這劇,獲益良多,然後又google 了一些資料,看時較容易找到重心,有助欣賞。這劇雖然罕有地以音樂劇身份得到普立茲獎(戲劇),肯定了它的文學成就,但音樂總是很重要的一環。Stephen Sondheim 的音樂劇雖有名氣,(我在紐約,多倫多,Niagara-on-the-lake分別看過的也有Into the woods, A little night music Gypsy),但總遠不及殿堂級的R&HL&L普及,真正出名的歌曲,也只有當年Frank SinatraJudy Collins同期 (1975) 唱紅了的 Send in the clowns (去年「打開天窻甘國亮」有一輯一口氣介紹了這首歌六個不同版本,還不包括上述兩個最流行的,甘生真個了得!)。如果說Sondheim 的音樂不太大眾化,這齣Sunday in the Park with George的歌,為了配合劇的主旨,更近於acquired taste 一類 (即是說不像如R&HDe Re Me般容易啷唧上口),例如岑偉宗在電台節目上指出,開場曲中就有一句連叠不斷四十七個音 (譯成廣東話就是一句連續四十七個字的句子,乖乖不得了)
為這戲填粵語曲詞這任務的艱巨,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們一般觀眾,實難體會,只可在場刊中 (page 2) 領略一下岑偉宗的心聲。好了,曲詞俱備,到了在舞台上演繹,又是另一番挑戰,尤其是有一兩首大合唱如「點點然後點點」,旋律和節奏上的要求極高,稍一拿揑 失準,便會出亂子。翻看場刊,整個卞士差不多全部都受過音專級的聲樂訓練,便明白演出如此精彩,絕非幸運和偶然。雖說這戲的歌大都不是聽一次便會愛上那一 種,但兩幕的Finale「艷陽天」和「再見艷陽天」,真的醉人,沒聽過原作,但深信岑偉宗的填詞,是把它帶進一個更高的境界。
就音樂「隨想」一番後,想到這齣戲還有很多其他層面和角度,意猶未盡,繼續「隨想」。 《點點隔世情》雖是真人真事,但亦有藝術加功,例如Georges Seurat的孩子其實都不幸很早么折,所以劇中第二幕的曾孫George是想像創作人物,但有很大作用,連貫了「隔世情」。場刊中介紹該劇背景引述 Leonard Bernstein 的讚語「精彩!充滿……」(page 9),原文是 brilliant, deep;y conceived, canny, magisterial and by far the most personal statement I've ever heard from you thus far. Bravo ,錄作參巧。但自然亦有批評的言論,例如當年東尼獎的大對手Jerry Herman 領獎謝辭中說 simple, hummable tune”在百考老滙仍大受歡迎,很多人認為這是暗指《點點隔世情》的音樂太艱澀 (雖然Herman 後來否認)
賞這劇的角度實在很多,其中有一個很有趣的切入點,是想像創作者把《大碗島的一個星期天下午》這名作中的定格人物,遂一帶出平面的畫布,塑造成為舞台上的 立體角色。描繪的深淺則因角色而異,更妙的是畫家本身不在畫中,他和畫中人物的關係和互動又是另一層次。貫串全劇的兩條主線,則是他藝術巔峯的「點彩法」(Pointillism) 和他的私人感情生活。
終於還是回到音樂這一環:這 戲對男女主角的要求,除了演技,音樂的造詣也很重要。選角上看得出對這方面的考慮,很成功。音樂人朱柏謙對音樂上高難度的挑戰,應付自如。馬沛詩亦然,四 十七字急口令不用說,表達細緻感情的地方,猶見功力。這兩位的其他演出也欣賞過不少,包括兩人對手戲 - 《情話紫釵》中的「約會男女B」。另朱柏謙有《雪后》和最近的《29+1 六次方》。馬沛詩則有《對决》的張茜妮,「劇協」《小城風光》的 Emily。翻查資料,「多媒體音樂劇場」《紅樓夢》別開生面的台上演員對「錄像演員」對手戲中,她也有參與錄像演出。扯遠一點,該劇的六位台上演員,原來有最近看過的禤思敏和黃詠詩。(請參看網no.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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